什么是“破门而出”?为什么“破门而出”?这是一个有趣的题目。“破门”有异于“推门”,“推门而出”是常规性的出门,常规得不慌不忙,甚至有点诗意;“破门而出”则带有一种急迫性,迫使你在顷刻之间击破门户而走向生天。但它又不同于“夺门而出”,“夺门”有逃遁的急迫意识,而“破门”则有进取的急迫意识。
“门”是人为的屏障,用以防止外来的侵犯,亦用以防止资财的外泄。其所以设防也,用于房舍居室为合理,若设为学术、文艺之藩篱则无益。“门”亦可以理解为一无形的环境屏障,譬如一种守旧蔽塞之气氛,一种固步自封之心态,都足以阻碍艺术的发展,失去进取的积极性。所谓“破门”,就是要破除各种新旧的门户之见,各种思想、形式、风格、技术上的条条框框,在艺术探索的道路上追求思想心灵与形式技法的彻底解放。
固然,艺术要讲法度,但不能为法所困。“法”为演绎作者思想观念的器具,并非目的,故必须善加运用。好的艺术家必能破除公式的“法”,而建立一己之“法”;好的艺术品,必定能够清晰地传达作者的思想与观念,必须易与观众沟通。但它并非是一种简单的解说图像,亦非仅是一种装饰的悦目图案。它应有一种潜移默化的功能,对观众的思维与知性有一种启迪的作用。它又可以引领观众进入作者的心扉,分享其心目中所营造的境界。
优秀的艺术品应是蕴含着一种文化气息,映照着一种人文主义的精神。它所提供的资讯往往可以超越时空的局限,令人有一种徜徉于古今之间、东西方理念之间、新旧形式之间的一种了无窒碍的自由畅快感。如此,我们才可以回归到艺术的本质,切入艺术的精神核心。一切时潮花样、形式观念,都不过是过眼云烟。经得起大浪淘沙,经得起历史沉淀的艺术品,才是我们追求和景仰的最高境界。
人文艺术研究会强调与肯定人文主义精神在文艺作品中的重要地位,主张把造型艺术提升到文化的层次,从一个宏观的角度来开启艺术创作的新空间。这个新空间昭示了一种人文的精神、一种宽宏的包容性、一种积极的进取心;在艺术的形象、笔法、色彩等必具的基本元素之外,更体现了一种文化的内涵与素养。就如一杯优质的红酒那样,醇厚而耐人回味。
西方现代艺术为求摆脱传统的束缚而另觅生机,曾经把艺术从文学性、叙事性的樊篱中解放出来,以便其自由尽兴地发挥绘画基本元素(点、线、面)的独立功能,把艺术带入一个全新的视觉境界。然而物极必反,现代艺术在过度宣扬形式主义、抽象理念、以及脱离文化历史根源的纯粹绘画功能的极限探索之时,已在逐步走向艺术的死胡同。其文化资源的枯竭,人文精神的匮乏,导致“架上绘画已死”的荒唐判决。这种西来的艺术理念,强烈地冲击着中国的画坛,致令盲从者众,在学习和吸收西方现代绘画理念和技法的过程中沙泥俱下,而至是非不辨、好坏不分。不少浅薄、粗鄙的艺术正从艺坛一潭一潭的浑水中浮现出一种成功自得的态势。
固然,此为中国当代艺术变革中必经之过程,无足为惧。然而,作为对艺术本体精神有真正纯粹的追求,对当代文化艺术的发展和建设有抱负和良知者,自应提倡一种研究、创作的新风气。在以文为本的基础上,以追求个性的开拓为经,以融合多元艺术素养为纬,重新整合人文艺术各方优秀资源;在提高个人的文化修养和精神品格的同时,共同去营造一个高标准的文艺创作和批评的环境。这个所谓高标准,是建立于中国的优秀文艺传统精神,以及西方现代艺术变革的进取经验之上的;它应该是脱离世俗实用主义的,但亦非虚无夸诞不切实际的泛泛空谈。
广东人文艺术研究会成立首展将以一个立体的展示形式,提供给观众一个内容丰富的文艺飨宴。其展品包括了平面的绘画及书法艺术,以及展示实物的文学和史论著作。它揭示了艺研会成员所跨越的广泛的文艺领域,呈现了他们潜心钻研创作的宝贵心得。其中更不乏能文、能诗、能画的文艺高手;也不乏绘画、艺评双栖的艺术家。而大部分的会员都具有个人文化涵养的背景,此为本会的特色,亦为本会提倡人文艺术精神的依归。
艺研会成立首展以整个展览为一件展品的观念,像一个不按常规出场的演员那样破门而出。其清新的形象不仅带给观众一个意外的惊喜,同时又提供了一个文化思考的新空间。相信这个展览必将在广东平静的艺海里,激荡起一波一波翻滚的浪花;在促进广东人文艺术研究与发展的方向上,展现出其多元综合的文化理念,以及一股激活广东艺坛的新风。
注:本文原载《破门而出》展览画册,2008年12月在广东文联艺术馆展出,岭南美术出版社出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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